铜炉子是旧时人们冬季取暖的一种器具。铜炉子由炉体、炉盖、炉把手三个部分组成,最有意思的就是炉盖了,上面有规律地分布着圆溜溜的炉眼,有点像蜂巢的横切面。
记得小时候,为了冬季取暖,农家早就攒足了生铜炉子用的底料。考究一点的人家用锯屑,将就一点的人家就用粗糠。生铜炉子的方法并不复杂,先在炉底铺上一层大约两寸厚的底料,压实了,再往上面覆盖从锅灶膛里扒拉出来的带火星的灰烬,最后盖上炉盖,任其慢慢灼烧,徐徐散热,维持七八小时的热度绝对没有问题。这铜炉子仿佛也是有生命的,带火星的灰烬注入它体内的那一刻就预示着它新生命的诞生,预热期是它的少年,灼热期是它的青年,温热期是它的中年,余热期就是它的晚年了。
儿时的冬天特别冷,一场大雪过后,屋檐下挂起了亮晶晶的冻丁当子,散发出彻骨的寒气,仿佛要把屋内“奄奄一息”的暖气给赶跑。我和弟弟呆在屋子里缩着脖子跺着脚,等待着母亲端来暖烘烘的铜炉子。母亲把铜炉子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上,我们便尝试着将双手伸向铜炉子,待双手适应了炉温,才干脆将手掌覆在炉盖上,顿觉一股暖流从掌心流向手臂,再从手臂涌向全身,这种被温暖的感觉真好!手暖和了,我和弟弟索性脱了鞋子,把穿着袜子的双脚搁在炉盖上,感觉这股暖流又从脚底涌向脚背,再从双脚逆向而行直至上身。弟弟有时被烫得龇牙咧嘴,于是赶紧将双脚提起几秒钟,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放上去。这小小的铜炉子宛如小太阳,似乎要与屋檐下的冻丁当子抗争,给冬日的孩子们送来温暖。
铜炉子除了用来取暖,还有烘干、炕烤、陪嫁的功能。
寒冷的冬季雨雪频袭,调皮的孩子弄湿了鞋袜,初生的婴儿尿湿了尿布,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,全靠一只铜炉子烘干。有一年冬天的雪后,我和庄子里的小伙伴打完雪仗回到家里,手指冻得胡萝卜似的。我急忙坐在板凳上,将双手伸向铜炉子,尽情享受着铜炉子带给我的惬意。细心的母亲则蹲在地上,先帮我脱下潮湿的鞋袜,为我穿上备用的袜子,接着用父亲的“雷锋帽”包住我的双脚,然后默默地将我的鞋子倒扣在炉盖上,把袜子围在炉盖的边沿烘烤起来。印象中母亲就像做烧烤的生意人一样,不停地给鞋袜翻翻身,直至鞋袜里的水分全部被赶走,这才微笑着停止她的操作。有婴儿的人家,到了冬季雨雪天更离不开铜炉子了。婴儿的奶奶把湿漉漉的尿布洗干净,挤干了,覆盖在铜炉盖上,就像做煎饼一样,动作娴熟地翻动着尿布,直到尿布散尽水汽,变得干松起来,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这小小的铜炉子成了烘干机,为冬日的家庭主妇们排忧解难。
半饥半饱的冬季特别漫长,吃零食不但可以打发时光,而且可以给原本乏味的严冬生活增添一点乐趣。那年月的冬天,我们吃的零食不是从商店里买来的,而是用铜炉子炕烤的。一只生了火的铜炉子,一把蚕豆,一双筷子,就可以让我们沉浸在炕烤的乐趣里了。我们把铜炉子里的灰烬当作一小块田地,先在上面挨着顺序丢下一粒粒蚕豆,再用手指头轻轻地按一下,然后静静地观察蚕豆正在发生着的神奇变化。蚕豆皮从青黄色逐渐变成了酱褐色,而且慢慢地鼓胀起来,忽然“扑”的一声,胀满热气的蚕豆快乐地跳跃起来。我赶紧用筷子将这粒蚕豆夹出来放在桌子上,弟弟也不客气,拿起来就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,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。也没有什么约定,接下来弟弟夹出炕熟的蚕豆,我来咀嚼。如此交替循环,直至蚕豆被我们全部炕烤、咀嚼完毕。黄壶里的蚕豆吃完了,我们还炕烤黄豆、玉米、馒头干、山芋干,不知不觉中我们就把一个冬天烤得暖和起来,快乐起来。这小小的铜炉子竟满足了童年时代的我们对零食的需求。
在我的家乡,铜炉子还是女儿出嫁时的嫁妆,意在承接“火种”,传宗接代。即便是现在,家乡仍然沿袭着这一传统习俗,毕竟向往美好的生活是我们共同的心愿。我家就有一只铜炉子,也是我和妻子结婚那一年岳父岳母特地请铜匠师傅为我们打制的,做工很精致,我知道岳父岳母把他们对我们的祝福也融入到这只铜炉子里了。儿子出生后我用这只铜炉子烘过尿布,但儿子长大后,他并没有用这只铜炉子炕烤过零食,倒是我一直珍藏着。这小小的铜炉子寄托了一代人对下一代人的美好祝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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