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康熙二十八年(1689),康熙帝第二次南巡,运河边上的宝应是必经之地。
据《圣祖仁皇帝实录》记载:正月二十四日御舟泊清口,二十五日泊山阳县泾河,二十六日泊高邮州,二十七日至扬州;返程三月初三日御舟泊扬州宝塔湾,初四日遣官祭列代帝王,泊扬州府,初五日过淮安府,初六日泊清河县清口。
返程两天的路程来时走了三天,且泾河(今属宝应县)离宝应县城仅仅十五公里,康熙帝缘何在此驻跸?这一天发生了什么?
几年后,诗人查慎行在一则诗题中透露了些许讯息:“白田乔侍读有家伶六郎以姿技称。己巳春车驾南巡,召至行在,曾蒙天赐。”
文中提到的乔侍读就是宝应人乔莱。乔莱是康熙六年(1667)的进士,康熙十七年(1678)诏举“博学鸿儒科”,被钦取为一等,后历官至翰林院侍读,时方罢官家居。乔莱归里后曾于县治东北隅城垣下辟纵棹园,蓄家伶一部,所演剧目多乔莱亲自编导。《中国古籍善本书目》收录的《香雪亭新编耆英会记》,就是乔莱所撰。从此乔家班声名大噪,人称“赐金班”。后来,乾隆年间宝应出了个戏曲大师高朗亭,成为国戏京剧的奠基人,不能不说是此事流风所及。
此事还有一个副产品,即促成了宝应名酒“乔家白”的诞生。康熙十年(1671),时任宝应知县孙蕙幕宾的蒲松龄,元宵节后与孙同赴扬州有七绝二首,其中有“沽三白酒供清饮,携岕山茶佐胜游”之句,说明其时“乔家白”尚无盛名。在目前所发现的史料中,最早出现“乔家白”一名的,是曾经出使过琉球的清初书法名家汪楫的《闻石林侍读南归奉怀二首》,诗中说:“糟床自有乔家白,且向池边试笔筒。”乔莱(号石林)南归是康熙二十五年(1686)的年底,两年后康熙第二次南巡。看乔家班的戏,当然也要尝一尝乔家的好酒,所以后来宝应民间一直有“乔家白”为皇家贡酒的说法。
但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期内,应该说“乔家白”酒还只是在小圈子中流行,并没有走向市场。康熙四十一年(1702),查慎行在清江浦写了一首诗,首句便是“故人贻我乔家白”,说“舟过宝应,乔无功以家酿见饷”。乔无功即乔莱子乔崇烈,康熙四十五年(1706)进士,授翰林院庶吉士,他恐怕不会去当垆卖酒。但到了康熙后期,事情起了变化。清刘廷玑在康熙五十四年(1715)刊刻的《在园杂志》中说:“若扬州古称‘十千一斗金盘露’,而扬州不闻产酒,想谓属邑高邮之五加皮、木瓜豨莶、泰州之秋露白、宝应之乔家白耳。”康熙末年的费轩《扬州梦香词》则载称:“广陵酒美者曰‘通州雪酒’,‘海陵秋露白’、‘秦邮五加皮酒’及‘木瓜酒’,‘宝应乔家白’称为最上品。”费轩,字执御,原籍成都,其祖费密为明末清初著名学者,费轩自幼随祖父流寓扬州,故对扬州风物极为熟悉。这两则记载是“乔家白”走向市场的最好说明。到了乾隆年间,根据仪征人李斗《扬州画舫录》的记载,“土(地产)酒如通州雪酒、泰州沽、陈老沽、高邮木瓜、五加皮、宝应乔家白,皆为名品。”说明宝应“乔家白”酒的品牌已经更加深入人心。
民国年间,宝应德和酱园沿袭“乔家白”传统工艺,酿制出第二代产品“陈瓜酒”,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奖牌,建国后宝应又酿制出第三代产品即江苏名酒“五琼浆”。2008年1月,宝应“乔家白”酒酿造工艺,被列入扬州市第一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。近年来,宝应知名企业家李国林先生又斥巨资,成立了江苏乔家白酒业有限公司。可以想见,这一传承了三百多年的传统品牌,在今天的新宝应人手中,必将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。
当然,康熙帝到宝应来,绝不是只为喝酒看戏而来,康熙南巡的核心目的是为了治河、导淮、济运。早在康熙十六年(1677)平定“三藩”激战正酣之时,康熙帝就敕谕安徽巡抚靳辅总督河道,但几年下来,淮、扬的水灾并未明显好转,于是在治河方略上出现了争论。康熙帝为此殚精竭虑,他惟恐官员治河失法,遂于二十三年(1684)首度南巡,亲自检阅河工。二十四年秋,靳辅又与安徽按察使于成龙在治河上产生了分歧,《清史稿》记载,“下廷臣议,亦各持一说。”此时,“上以讲官乔莱江北人,召问,莱言辅议非是”,“帝是之,议乃寝。”但乔莱也因此得罪了一批朝中大臣,用乔莱同官好友、清初著名学者潘耒的话来说,是后“忌君者滋众,比而构君,遂中蜚语,罢归。”然而,“身虽废而言则行”,也就是说,乔莱虽然被罢官了,但他所提的意见还是得到了采纳,故而“德被生民甚厚”,老百姓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受益。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,康熙为什么召乔莱家伶至行在演出,而又不泊舟宝应,停于近在咫尺的泾河了。也许康熙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,委婉地对乔莱表示抚慰吧。
我们注意到,这一年恰好也是乔莱父乔可聘的百年诞辰,乔可聘曾任明河南道监察御史,清风绝世,明亡后坚隐不出,在江南一带的明遗民当中有着很高的声望,被后人誉为“天遗一老在江南”。乔可聘己隐子仕,颇有大儒顾炎武之风,这也是清廷需要刻意笼络的。康熙三十三年(1694),乔莱因家居与往来名士过从甚密而招忌,初拟远戍,后只是诏居京华,与康熙对他的愍护是分不开的。
乔家不仅居官者高风亮节,即村居耕织者亦皆如此。据明崇祯四年(1631)探花夏曰瑚所撰乔可聘父亲乔份的墓志记载,乔家世代务农,至乔份仍以布衣终生,然而“奕世隐德”、“行义好施”,乔份为人孝友温恭、俭约淳朴、行德乡闾,邑人称为宽仁长者。志中还记载了乔可聘母亲的一件事迹,乔可聘中进士后回家看望母亲,母亲教育他说:“吏有百行廉为先,文官不爱钱,天下太平。尔当矢清白,积善以永余庆。”乔莱母亲潘氏的墓志中也记载了一件事,乔可聘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受到上司打击报复,心情很郁闷,潘氏说:“茶香酒熟,待君偕隐久矣。”志称“府君始大悦服”。看来不仅乔家的酒清白为上品,乔家的人更是清白为上品。乔氏家酿名“乔家白”,真真的是物如其人了。
乔可聘侄儿乔荫的儿子乔出尘有一首诗:“注玉倾银但有香,梨花一色恰相当。风帘要署乔家白,怕把书巢作醉乡。”这首诗当是写给乔崇烈的,因为乔崇烈是当时著名的书法家,直到现在他的作品仍然为藏家所珍爱。在这里,“乔家白”己不仅是一个酒的品牌,它已经成了宝应乔氏清白传家的一个文化象征。
清风徐来,当我写完这篇文字,恰有好友相邀对酌。就携一瓶“乔家白”,让我们在对饮中,品味这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并不深奥的人生真谛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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