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木偶——扬州地方民俗-k8凯发

黄鼎铭《望江南百调》云：

扬州好，傀儡戏登场。凡事由人阴簸弄，此身枉自负昂藏。木偶也冠裳。

这首词描写了清代扬州木偶戏的演出。木偶戏，又称为“傀儡戏”、“窟儡戏”。早在唐代，扬州就已经有木偶戏的表演，在唐人韦绚著的《刘宾客佳话录》、明代王衡著的《真傀儡》杂剧中，就记载了唐代淮南节度使杜佑在扬州街市上看“盘铃傀儡”的故事。到了清代，扬州的木偶戏伴随着扬州戏曲的繁荣，也盛极一时，当时的扬州城乡，同时有三大种类的木偶戏演出，这就是：提线木偶，布袋木偶和杖头木偶。

关于提线木偶，郑板桥在《咏傀儡》一诗中写道：

笑尔胸中无一物，本来朽木制为身。
衣冠也学诗文辈，面貌能惊市井人。
得意那知当局丑，旁观莫认戏场真。
纵教四肢能灵活，不藉提撕不屈伸。

郑板桥的这首诗写到“纵教四肢能灵活，不藉提撕不屈伸”，这显然是提线木偶的操纵特点。提线木偶又叫“悬丝木偶”，是在木偶的各个关节连缀细线，操纵者在上方，通过提线来控制木偶的动作。

关于布袋木偶，《扬州画舫录》卷十一中记载了一种“肩担戏”，这“肩担戏”实际上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布袋木偶，这则记载云：

……又围布作房，支以一木，以五指运三寸傀儡。金鼓喧嗔，词白则用叫嗓子，均一人为之，谓之“肩担戏”。

这种布袋木偶是用布扎成围子，演员蹲在布围里，不露头脸。但演员的双手能同时顶出几个木偶，外伸到台口进行表演，双足又能同时操纵鼓锣钹钗，犹如一班鼓锣乐队，演员的口中还要含个叫子，或唱或吹，能模仿出各色人等的声音。演员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四肢和嘴，就能操纵演出一台戏，常常令观者叫绝。

关于杖头木偶，李斗在《扬州画舫录》中也有记述，该书卷十三中写道：

韩园在长堤上，……常演窟儡子，高二尺，有臀无足，底平，下安卯榫，用竹板承之。

杖头木偶，又叫“托偶”。这种木偶是用一根面棍（又叫“命棍”）托撑偶头，用两根挑子控制手臂，依靠这三根棍子操纵木偶的各种动作，故这种木偶又称为“三根棒”。在三大种类的木偶演出中，杖头木偶由于仿真感强，富有表现力，演出效果生动，后来就逐渐成为扬州木偶的主要种类，本世纪五十年代以来，扬州的木偶戏主要是杖头木偶。

从上述史料记载看，扬州称得上是木偶之乡。从现实状况看也是这样，仅旧时的扬州泰兴，在四十年代末，全县就有一百多家木偶戏班。里下河一带的兴化、高邮也有许多木偶戏班常年活动。五十年代，许多戏班到外地演出，有的就在演出地登记，成为当地的木偶剧团。八十年代，各种新型娱乐项目不断普及，但泰兴仍有十几家木偶戏班常年演出。现今的扬州木偶剧团就是在泰兴木偶戏班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。

扬州邻近的县市乡村一直有请戏班子到村庄里演戏的习俗，扬州近郊一带多数是请扬剧小戏班，到了江都、泰兴一带则是请木偶戏班。因此，许多木偶戏班为适应这种需要，把台面做成楼台式小舞台，一般二米多高，三米多宽，可以搭台在村头的空地和打麦场上，也可在乡村集市的绿树丛中，若是雨雪天，还可以搭进农家的堂屋里。由于木偶戏可以深入到村庄里、农户家，所以很受乡村民众的喜爱。

乡村百姓请戏班，有的是一户人家单独请，也有几户联请，近来也有全村庄公请。邀请者俗称为“主家”。主家为什么要请戏班子到村中演戏呢？大体有三种情况：一是农闲期间庆祝丰收，在传统节日中，如春节、元宵等，庄上人请来戏班热闹热闹。二是家中有大事，如生子、进宅、祝寿、孩子考取大学等，请来戏班祝贺喜庆，另外丧事出殡也有请戏班子的，这些都带有酬宾的性质。三是生病痊愈、或是为其他事酬神还愿的。第一种情况以全村庄公请为主，后两种情况则以个人单请为多。但不论哪一种情况请来戏班子，全村庄的男女老少，以及外村庄的都可以前去观看，有的人家事前还专程邀请亲朋好友和乡亲们上门看戏。每逢村里有戏班子来，乡亲们都像过节一样，有的人家在村口远远地插上彩旗，一路上一直插到演出场所，如同路标一样，把宾客一直引到戏台前。

木偶戏班把台搭好后，主家便燃放起“天地响”和“长鞭”，借助震天动地的鞭炮声告知乡亲们，戏班演出即将开始了，大伙儿便闻声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
接着，戏班里的文武场便开始闹台。随着热闹的锣鼓声，主家（主要是私人）常常还有请神仪式，请来祖宗和各方神灵共同欣赏木偶演出。有人认为戏是演给神灵看的，使神灵愉悦，保佑全家，是主家的心愿。

戏班正式开演前，民众常常会要求加演“跳加官”和“跳财神”等喜庆折子戏。随后便由主家点戏，剧目多为传统戏剧中的武戏。这类戏都是从其他剧种移植的，情节变化快，人物动作多，适合木偶表演，如《穆桂英大破天门阵》、《黄忠刀劈夏侯渊》、《水漫金山》、《猪八戒招亲》等。有时，观众的兴趣很高，戏班能一出接着一出地演，从傍晚一直演到深夜。

扬州木偶艺人为充分表现木偶的特点，在扬长避短中体现出自己的特色。他们对原有剧目，仅是保留了民众喜闻乐见的故事梗概，但在细节、台词、唱念、做打等方面，改动很多。这种改动使剧情更适合木偶表演的特性，使观众从木偶自身的呆板笨拙中，看到操纵技艺的精巧奇妙，从而领略到“偶味”的魅力。如木偶演出中常有一个丑角穿插上场，这个丑角木偶，头上留有小辫子，脸谱也画得滑稽可笑，但他的身份依据剧情的需要，却是多变的（偶头是同一个，只要换上外衣，角色就能转换），可以是兵士、门官，也可以是书僮、家佣，甚至还可以扮成县官、秀才。他的拿手好戏是：忽然竖起小辫子，颤巍巍地转，以示幽默风趣；也能凌空翻筋头，以示机智灵活；再不就是眼珠子转、上下唇动，以示狡黠调皮。每当这个丑角木偶上场，观众中一定是小孩子叫，老奶奶乐，喊好声连成一片。

现今乡村木偶的演出依然受到欢迎，特别是扬州东部的县市，每到春节前后，木偶戏班走村串户，几乎没有闲暇。但相对于正规的扬州木偶剧团而言，有人称乡村木偶叫“土木偶”。其实，木偶的长处就在于“土”，就在于扬州木偶的乡土气息。正是这种乡土气息，使观众在木偶的表演中，发现了自己早已遗忘了的一颗童心，这颗童心让人唤醒了沉睡多年的、纯真的、原始的情感，这也许就是扬州人喜爱木偶戏的主要因素。

扬州图书馆里有一册抄本《扬州风土词萃》，收有清代嘉道时人韩日华的一组《扬州画舫词》，其中有一首词说道：

竹棚一带绿阴中，百货开场傀儡工。
莫道童心还昨日，而今头脑已冬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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