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时间真的可以穿越,那么我们眼前就是一个宇宙洪荒的时代。
这里是东海的浅滩,远远地,传来一阵阵海涛翻滚的声浪。
看那,一只身材庞大的巨无霸不知从何方蹒跚而来。它长的太大了,仿佛是移动着的几间茅屋。阳光下,那如新月般的长牙弯的圆润,白的耀眼。后世的人,给它取名叫猛犸象。
可是此刻,它却是那么孤独地踯躅而行,不再威风八面。也许是果腹的食物越来越少?也许是敌群的无情追杀?它不得不带着求生的欲望忘命这里。可是,这里同样没法给它带来生存繁衍的希冀,因为前方就是大海。
它再也走不动了,眼神里是无助的绝望。猛犸象终于倒下,倒在这片离大海不远的地方。它沉沉地睡去了,一切都不再与它相关。大海涨潮了,一排又一排的海浪卷上来,冲刷着它沉重的身躯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海浪带来的泥沙终于掩盖了它的残骸。大海离这里又远了许多,连海浪的声音也听不到了。这里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,只剩下安静。
可是,我们居住的星球一刻也没有停止运动。斗转星移,沧海桑田。当这只猛犸象身体的一部分重见天日,进入人们视线时,已是一万多年以后的公元2003年9月16日。
此处,当然不是旧日模样,已经成了国家南水北调东线工程水源地的施工现场。那天,当河道施工挖掘深度近7米时,挖掘机碰到了一件异物。经小心清理,一具近4米的象牙化石呈现在大家眼前。经专家鉴定,是猛犸象牙化石,世所罕见,当属“中华第一牙”。修复整理后,在宝应县博物馆陈列展出,成为当之无愧的“镇馆之宝”。在展柜的说明文字栏,赫然写着:发现地—宝应县夏集镇。
按说,这足以让夏集人引以为傲了罢?可是也不尽然。因为,这种发现即便年代久远,但那毕竟还只能算是一个“动物世界”,跟夏集人似乎还不能直接扯上关系。等到一个被叫做“双琚”的村庄见诸报端,又一次引起史学界高度关注的时候,夏集人的底气终于前所未有的足了。
事情得从2006年说起,事发原因是文物专家在扬州文物市场发现了一批古代陶器。追根寻源,这些陶器来自宝应夏集的双琚村。很快,双琚古代遗址被发现并开始了有计划的挖掘。最后裸露在大家面前的遗址为不规则四边形,东西长240米,南北最长260米,面积约5万平方米。从遗址中出土了大量陶片、原始瓷片、黑陶残器、云雷纹筒瓦、板瓦残器、网坠角钩、角针、和动物骨骸等。据考古专家推断,这是西周至春秋时期的遗址。专家们还由此得出结论,夏集人的祖先们很早便掌握了手工业和捕鱼的技能。
不能抱怨夏集人的祖先,只怪那段岁月离我们太久远了,一直被深深湮埋在历史的尘埃里,以至于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的记载可供我们查阅。不过应该知足了,通过这些实物,仍然可以想像到那些令后人骄傲的温暖场景:烧制陶器的火光映红了男人兴奋的脸庞,妇女捕鱼结网的渔歌在春风里声声回荡。于是乎,夏集人理直气壮地在通往夏集镇的安大公路入口处,矗立起一块巨石,毫不怯虚地宣称他们的家园为“春秋故地”!
有了“春秋故地”的引领,夏集的历史脉搏便真真切切地可以触摸了。和全县的许多乡镇一样,夏集的辖区也是有夏集、子婴河和郭氏桥合并而来,东西跨度居各镇之首。一处处地名,一个个传说,让夏集的历史如电影镜头的淡入,渐渐清晰,不再虚幻缥缈。
先说子婴河吧。子婴者,乃秦始皇的长子扶苏之子,即秦始皇长孙。子婴在位时间不长,虽历经宫廷的血雨腥风,但这位小皇帝仍真心想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。在他执政期间,曾下令开凿一条河以泄洪入海,完成大禹治水时未竟的事业,这河就是现在夏集也是宝应与高邮分界的子婴河。尽管时隔不久子婴就被项羽杀害,但当地的人民为了铭记他,仍在河的下游修了一座子婴庙,在河的上游建了一座子婴闸。看,这就是夏集的先人!他们认定,只要是为老百姓做了好事的官,便该时时把他记在心坎里。所以人们常说:一个人死了,只要名字被人记得,便永远没有死!
如果说子婴河的存在是因为一个帝王的作为,那么关于郭氏桥的掌故纯粹就是一个民间的凡人善举了。
郭氏桥的来历决非是后人演绎出来的故事,因为它有确凿的文字材料为证。在我的手边,有一篇收于“吴氏家谱”的“郭太孺人传”。开头的文字便说出了原委:“郭孺人者,洪远公之元配也。其徽音淑德,懿范阃仪,毋庸后人铺张扬厉,唯兴修此桥则流芳百世。而庄以桥名,人以桥著矣。”家谱记载,洪元公迎娶郭氏为雍正年间,至乾隆39年6月9日,洪元公病逝。晚年的郭氏勤俭持家,乐善好施。那时,她所在的村子尚称吴家大庄。大庄之处,一河割开两岸,行人往来多有不便。全仗郭氏妇人先节衣缩食后慷慨解囊,独自捐资,成就造桥善举。因为这座桥,所以才“庄以桥名,人以桥著。”吴家大庄从此改称郭氏桥。就是这座郭氏桥,不仅沟通了两岸往来,还沟通了人心。我想,郭氏造桥这一义举对于人心教化,世风整肃,定然彰显后世,烛照千秋。即便时至今日,当某些号称人民公仆而自愧者在读了此传再观照言行自省时,内心恐怕难以波澜不惊吧?
唐宋元明清,一路铺陈到如今,这就是夏集的历史。要说与唐朝有关的事情,自然绕不过久负盛名的潼口寺。据有关资料记载,潼口寺初建于唐贞观九年(公元635年),其时蔚为壮观,殿堂楼阁数百间。寺内的万历钟、千佛楼、地藏殿、罗汉堂依次而列,场面宏大,有“跑马关山门’之说。而其“唐建潼口禅寺”和大雄宝殿的匾额据称还是唐大书法家颜真卿所书,尤为珍贵。由于时代久远,历朝历代的兵戎战火一次次殃及了它,故该寺屡建屡废。至建国初期,只剩下山门及其中的四大金刚在镇守了。再及十年文革动乱,该寺更荡然无踪,残存的少量遗物也散落民间不知所以。唯有那片荒草萋萋的空旷遗址,在时时提醒路人,昔日潼口寺曾经的荣耀与辉煌。所幸的是,潼口寺不在了,却丝毫没有妨碍它的许多传说口口相授。像“薛仁贵扣马潼口寺”,像“潼口寺泥鼻子钟”等,全都说的有鼻子有眼,给这记忆里的寺院留下许多神秘色彩和思念。改革开放以后,天高地阔,河清海晏,国运昌盛,政通人和。在各方关心支持下,潼口寺又于原址分步修复重建。散落在民间的遗物,如“唐建潼口禅寺”和刻于明朝天启三年由巡按乔可聘所撰写的《重建潼口寺碑记》等重要文物也物归原处。如今的潼口寺又重现于夏集的田野,晨钟暮鼓,佛理梵音,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前来寻幽探古,感受佛教文化的博大恢弘。
不知是过去的日子太艰难?还是夏集人太想改变那不公平的世道?抑或是夏集人永远在追求惩恶扬善?总之,那时这一带的寺庙真的很多。在离潼口寺不过几里之遥的赵河,早年就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关帝庙。当然,庙早就无迹可寻了,只剩下传说在代代流淌。且不说发生在乾隆年间小哑巴在关帝庙开口说话的故事罢,就那“飞来的石狮子”一说也定然是你闻所未闻。说的是嘉庆年间,那关帝庙的方丈为了门前缺一对石狮子而殚精竭虑。他虽于苏南宜兴的蜀山看中一对石狮,却无法如愿购回。就在无计可施时,他曾经接济过一位老人,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石狮子飞送至庙前。传说自然是传说,信不得真。但这对底座上刻有“嘉庆十年八月十五日”字样的石狮子,现在依旧镇守在赵河桥头倒是真真切切的事。“这石狮子全国只有三对半,还有一对在西安,一对在北京,第四对刚刻了一只那老石匠就去世了。”假如你到赵河去,那里的老人会这样自豪地告诉你。
关于寺庙的事,说的够多了。不过要说在近代影响深远的寺庙,那些还都比不上夏集本镇的东岳庙出名。(当然,过去的东岳庙如今已重建过了,更名为“国庆寺”。那“国庆寺”的寺名还是原江苏省佛教协会会长茗山法师的墨宝哩。)当年的东岳庙初建于元朝,所以要以“东岳”冠名,盖因其东岳大帝是泰山之神,主管人间寿禄。(由此我也懂了宝应为何有“泰山殿”)但东岳庙长盛不衰的原因,并不因其当初的规模宏大,而是缘于每年一度的“三月二十八庙会”。毫不夸张地说,没有三月二十八庙会,哪有东岳庙日后的声名远播。“三月二十八”,多少年来,她已成了夏集永远抹不去的符号,摘不去的徽章,她就是夏集人的情人节。看吧,往年“三月二十八”的前三天后三天,通往夏集的路上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上至八十三,下至手中搀。那时候,谁要是不上一趟“三月二十八”,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,觉得对不起自己。“东岳庙唱西厢南腔北调,夏家集忙春耕秋收冬藏”。一副对联,道出了“三月二十八”的真谛。所以,虽说是庙会,烧香求神其实只是小部分上了年纪人的事,多数人图的就是个热闹,乐和乐和,犒劳一下即将为农忙而辛苦的身心而已。看吧,这边是唱大戏的,台上生旦净末丑尽情演绎悲欢离合,台下跟着喜怒哀乐愁如醉如痴。那边是耍杂技玩马戏的,眼花缭乱,惊险刺激,看的人提心吊胆却又不甘离开。最玄乎的玩意儿,是城里叫“拉洋片”乡下叫看“西洋景”。一人一边,将一张一张的片子依次插进去又抽出来。为招徕看客,边插还边大声唱着吆喝:快来看来快来瞧,快看大姑娘来洗澡……大人们便赶紧把小孩子拉开,深怕学坏。其实那全是卖艺人的噱头,因为花钱看的人出来说,哪有什么呀!全是骗人的。就这样,“三月二十八”年年都吸引着周围十里八乡的人,即便是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年份也没冷清过。如今,“三月二十八庙会”已成了扬州市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。不过,近些年也许是在家的人少了,也许是商场超市多了,“三月二十八”已没有了当年的规模和热闹,老年人常常为此唏嘘惋惜。只有他们永远忘不了心中那个“三月二十八”,忘不了年年想吃却年年吃不够的“烀烂藕”。哦,忘了说一句,夏集虽然不是长藕的地方,但“烀烂藕”倒是“三月二十八”的招牌小吃。那“烂藕”的香,那“烂藕”的糯,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永远回味在夏集人的心头。
夏集的吃食里,除了“三月二十八”的“烂藕”,出名的当然还有许多,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当数子婴羊肉。子婴人爱吃羊肉或者说会吃羊肉由来已久,不知与它的又一个地名是否有关?那又一个地名,就叫“王营”。为何称“王营”,来历就是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镇守楚州时,曾在此设营五处屯兵,子婴这边就称“王营”。或许当年的兵丁里不乏北方人,所以喜欢吃羊也未可知?当然,这只是我的揣度而已。但是,子婴的羊肉却是名副其实的美味,“汤羊、冰羊、红羊”当是子婴人奉献给美食家们的“三羊开泰”。如今,子婴羊肉不仅享誉一方,还在许多地方设立了“分号”,走向了更为广阔的市场。
我在上面之所以说吃羊肉也许是北方人带来的饮食习惯,就是想到我们这一带毕竟是将猪肉作为主要荤菜。也就因为猪的关系,子婴曾有一个热闹非凡的去处,那就是吸引周围几县人的王营苗猪市场。后来,苗猪市场迁址到了大运河边。不知是不是行情发生了变化,还是其他什么因素?总之,那红火劲反倒没了,竟渐渐地冷落。难道,真如猪八戒时时想着高老庄一般,子婴的猪难道也恋故土不成?
开玩笑了,还是回到夏集的历史文化话题上罢。我们知道,许多关于历史文化的话题,其实都是鲜活在诸多的传说当中。拿夏集来说,就有双琚地名的传说、凤凰沟的传说、破圩的传说……但那些都只是个传说,信不信由你。只有一件事和一个人,不是传说而是传奇。那,就是享誉全国的夏集民间艺人郑诚和他的“车水号子”。
车水号子,其实是流传于里下河一带的民歌,源远流长。但能把车水号子唱进北京城,唱进中南海,郑诚也许不是绝后的,但肯定是空前的。是劳动创造了歌声,所以大山里有山歌,水边有渔歌。同样的道理,郑诚也是在长期的劳动中,练就了唱车水号子编车水号子的功夫。他曾经靠车水号子给枯燥的农活带来快乐,他还用他的车水号子为新中国的解放作出过贡献。车水号子丰富了他的生活,生活也打磨了他的车水号子艺术。1957年的初夏,他代表江苏省参加全国第二届民间音乐舞蹈汇演,并受到中央领导人的亲切接见。郑诚,让夏集的车水号在大江南北扬了名,他也成了“出彩中国人”!和“三月二十八庙会”一样,夏集的车水号子也被列为扬州市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,这其中民间艺人郑诚功不可没。时至今日,只要打开网络搜索“民间艺人郑诚”,就能点击出他生前录制的车水号子,那些我们熟悉的带着夏集口音的旋律就会在我们耳边回响。
如今,郑诚已远离我们去了。但是,他作为曾经的夏集文化站站长所钟情的乡村文化事业并没有停步。在现在的文化站负责人邱迅平的努力下,夏集的文化事业正在做好做大。从宝应县“诗词之乡”的创建,到广场舞、歌曲大赛的排练汇演,从“民歌、民谣、民间故事”三民素材的搜集整理,到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的挖掘申报,依然可以看到当年郑诚热衷夏集文化事业的影子。
朋友,假如你想更多地解读夏集,请到夏集成教中心和蒋庄村的农民博物馆看一看,那里浓缩着夏集的过去。请到陆庄的果园场看一看,那里春来花满眼,秋到硕果香。尤其还要到夏集的文化广场看一看,看那阳光下匠心独运的景观门建筑,看那中国风的十二生肖石刻,看那田园味的二十四节气铭牌,看那龙盘玉柱的精美浮雕,看那连绵不绝的绿草坪,看那深藏一角的荷花池……到了晚上,文化广场又会以别一样的旖旎风情展现在你的面前。这边数码电影前人头攒动,那边广场舞动感十足,英姿勃发的青年在明亮的灯光下打羽毛球,稚气未脱的孩子踏着闪光的滑板在穿梭。啊!究竟是天上的街市降九重,还是尘世的黎民在天庭?天上人间,是遥无际涯还是近在咫尺?是梦是幻,怎不叫人神思恍惚。
不再魂游万里了,让我们勒马收缰,再回到那具猛犸象牙前吧。不知是不是真的,听说上级博物馆曾经要求收藏此宝,但宝应博物馆没有让它“远嫁”。那么,真的应该感谢了,我所不知名的护宝好人们!凭这古老的“镇馆之宝”为起点,夏集游子们漂泊的心灵将得以安顿,悠悠然面对夏集的历史认祖归宗,继而从容不迫地抚摸夏集的前世今生,让感觉温暖而绵长……
信息整理:扬州拓普电气科技有限公司 信息来源:
k8凯发-凯发k8国际首页登录